无赦（54）
许明意嗤笑，眸含讥诮。
他用拇指揩掉小哭包的泪珠，盯着他的眼睛说道：“锦平，我身陷囹圄不得脱身，只能靠你了。”
孙锦平跪坐着往许明意身边蹭得更近了些，青稚的脸上写满郑重：“师父您尽管吩咐！”
“你是先锋营排得上号的将领，宁靖也是先锋营的人，他关押在天牢里时你不能见，但是如果宁靖已经……”许明意抿了抿唇，不愿说出那个不吉利的字，跳过继续说道，“你以先锋营大都统的身份去查验核实并无不妥。你看看能不能见到宁靖。”
孙锦平坚定的点头：“师父，您等我消息。”
许明意扶墙站起，走了几步握住铁栅栏，把牢门撼出阵阵响声，很快就如愿招来了人。
来人并不是许明意意料之中的谢春，竟是许明心纡尊降贵现了身。许明心合上玉骨折扇，眉目含笑，微微颔首道：“兄长好些了吗，身体可还有不适？”
许明意敛眉隐去眸中的三分讶异，紧张的把孙锦平护在身后，俯首回了一礼：“有劳世子殿下挂怀，属下无事。地牢肮脏污浊，世子不宜久留。”
许明心笑道：“上任牢头渎职让兄长逃了出去，无法再胜任牢头一职。地牢如今要职空缺，兄长又困在此处，我担心地牢这些小卒照顾不周，便来看看。至于牢头一职，我还没考虑好由谁接任，人选倒是有一个，兄长不妨帮我把把关。”
他招手：“陈星远，过来见过公子。”
这个名字莫名熟悉，许明意还没来得及细想这股熟悉感从何而来，就看到了这位陈星远的模样，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。
陈星远长得有九分像那位故人，一双圆圆的小鹿眼中却没有故人的天真烂漫，只有掩盖不住的冰冷杀意。他直直盯着许明意，面无表情的道：“公子？属下只看到一个罪无可赦的罪人。”
“不可无礼！”许明心仍是笑眯眯的，介绍道：“陈星远为人直率，兄长莫见怪。他是连弩营的兵卒，无论是处事还是武功在牢头候选人中都是一骑绝尘的拔尖。只可惜受亲人连累，在连弩营多年都一直不得重用。我动了惜才的心思，又不知用他担任这个职务合不合适，故想请兄长帮忙斟酌斟酌。”
许明意对他的心思洞若观火，平静的道：“但凭世子定夺。”
他对此避而不谈，话锋一转道入正题：“先锋营的大都统无罪无过，不应该关押在王府地牢，请世子允他出狱。”
“哦——”许明心目光饶有兴致的落到许明意身后那只低垂的小脑袋上，拉长声音意有所指的道，“孙锦平，孙大都统，好久不见了。”
许明意面色愈发苍白，苦笑着恳求道：“世子殿下，锦平是个有分寸的孩子，该忘的事情他已经都忘记了，求您放过他。”
“兄长在说什么，明心听不懂。”许明心笑意不减，说道，“孙大都统主动要求在地牢照顾兄长，明心只是顺水推舟做个人情罢了，孙大都统随时可以离开。”
许明意吃了个软钉子。
许明心甩开扇面，掩住下半张脸，眸中是不加掩饰的玩味：“既然事情都安排妥当，兄长若没别的吩咐，明心就先告辞了。”
许明心离开，地牢里便由这位新上任的牢头生杀予夺。他抬脚狠狠踹了下栅栏，尘土被震得倏倏落下，吓得孙锦平下意识的抱住了师父的腰。
陈星远抬起下颌，命令许明意道：“手，伸过来 ！”
许明意依言照做，陈星远解下腰间的镣铐，用镣环中间的铁链在铁栅栏上缠绕几圈固定，直到几乎没有一丝一毫可以让人活动的余地，才抓过许明意的两只手腕紧紧锁住，严苛得连转下腕子都不可能。
孙锦平心疼得看不下去了，大声抗议道：“你干什么，这是私刑！”
“私刑？不敢当。”陈星远一哂，“前任牢头对犯人看守不力，从牢头沦为囚犯仍在日日受刑。前车之鉴就在眼前，我可不敢疏忽。除此之外——替天行道罢了。”
替天行道四个字，孙锦平听得稀里糊涂，许明意却心如明镜。他轻喝一声教训道：“锦平！这里岂容你胡闹，快走吧。”
陈星远冠冕堂皇的说着怕他越狱，在放出孙锦平重新锁上牢门之后也没有解开对他的桎梏，明晃晃的不让他好过。
孙锦平跟在陈星远身后，依依不舍地一步三回头的抹着眼泪离开了。
四下无人，寂静无声。许明意疲惫地用额头顶住栅栏，恍惚间，他仿佛孤身一人站在无光的漆黑之中，四面杀声骤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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