甜心少女王建钢

不响丸辣,江湖再会。

无赦(55)


  许明意十数年前和陈星远有过几面之缘。

    

  他是当年王府那位最年轻的近卫陈星阔的双胞胎哥哥,也不知是不是被一母同胞的弟弟在娘胎里抢了太多养分,陈星远一直比弟弟黯淡逊色些,二人一同参加选拔,弟弟百里挑一,意气风发,以近卫身份随侍王爷左右,他只能将将摸到王府侍卫的门槛,默默无闻地在大门口陪着石狮子站岗。

    

  陈星远太平庸了,若不是他几乎和陈星阔长得一模一样,当年许明意决计不会注意到一个寂寂无名的侍卫,眼下也决计想不起来这么一号人。

    

  许明意轻轻晃了晃疼得仿佛要开裂了的脑袋,压下翻腾的情绪,想道:“在这里碰到陈星远,不会是什么坏事。虽然他一定恨我入骨,但是至少在救他弟弟一事上,能和我站在一边。可是阿靖……”

    

  他想来想去又忍不住开始担心宁靖,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,越想越心慌意乱,修长的手指杂乱无章的互相纠缠搅动,额角的冷汗顺着下颌淌下。

    

  陈星远站在许明意看不到的盲区,靠着墙壁仔细打量着这位已经变得十分陌生的前世子。以他的身份,当年还是托了弟弟的福,才能有机会跪在尊贵的世子殿下面前请安。那时许明意还很小,奶声奶气却不失威严地命人赏了他十两银子。

    

  如今的许明意,一身破旧粗糙的布衣代替了锦衣玉带,金簪玉冠也不见踪影,估计穷困潦倒得连几个铜板都掏不出来了。他苍白虚弱地被关在监牢里,看起来凄凄惨惨戚戚,很难让人再和当年那位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联系起来。

    

  陈星远吐出一口浊气,心里难免升腾起快意来。血脉相连的弟弟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,他每每想到罪魁祸首还岁月静好般被藏在王府里躲过惩处,甚至还能在军中扬威,对不公的愤慨和无力就会将他淹没。

     

  亲眼看到许明意过得并没有那么如意,实在是解开郁结十分痛快。可是不够,远远不够,和无辜受牵连的弟弟受得苦比起来,和几乎哭瞎眼睛的母亲比起来,和被戳脊梁骨抬不起头的自己比起来,许明意这个罪魁祸首的惩罚实在太轻了。

     

  他就该受千刀万剐的极刑。

      

  陈星远的吐气声没有逃过许明意的耳朵,他挺直被一桩又一桩麻烦压弯不堪重负的脊背,说道:“陈大人?”

     

  陈星远大大方方地负手行至许明意面前,抬起眼皮瞧他,掀起一个冷冰冰的微笑:“好久不见,世子殿下。”

     

  许明意哗啦啦振了振手腕上的锁铐,自嘲道:“陈大人说笑了,天底下怎会有这么狼狈的世子。”

      

  “狼狈?世子殿下还真是蜜罐子里泡大的,这就称得上狼狈了?”陈星远讥讽道。

    

  许明意身体不适,不愿再拖沓,开门见山的说:“是啊,和令弟人间地狱的处境相比,我这确实称不得狼狈。”

     

  陈星远霎时眼神阴鸷下来,嗜血的猛禽般伸出右手扼住许明意咽喉:“你找死!”

     

  许明意并不挣扎,连手指头都不动一下,任由陈星远掐得他苍白的脸充血涨红,只是微仰起头,垂着眼皮平静地将他瞧着。

     

  自从在神机营见过沦落为军奴的陈星阔以后,许明意一边思考怎么救他们出苦海,一边托宁靖打听了他们各自亲眷的处境。宁靖为了让他心里好受些,还自掏腰包拿出两年的俸禄补贴给那些生活困顿的家眷。

     

  所以许明意很清楚陈星阔的亲眷——眼前这位陈狱长的处境。他如今上有老母,下有两儿一女,还有一位贤惠的妻子。一家六口指望着陈星远养活,浑身缠满羁绊,他拿不出手刃自己的勇气。

     

  陈星远面部肌肉狠狠抽动了几下,利爪般的手掌终究还是离开了许明意脆弱的颈部。

     

  许明意抚着淤紫的脖子咳嗽几声,轻声说道:“陈大人上有老,下有小,很多事都束手束脚不能肆意妄为。比如,不能杀我……再比如,不能救令弟脱离苦海。”

     

  陈星远揪着他的衣襟把他狠狠拽到面前,力气大得让许明意消瘦的身子撞在栅栏上几乎散架,说道:“你一个囚犯,在牢头面前未免太没有自知之明了些。不服管教,出言顶撞,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倒要猖狂得捅破天了!”

      

  许明意认真的道:“陈大人,我想救陈星阔。”

    

  陈星远一怔。

     

  救弟弟的念头在十几年前就被他掐死在脑海中了。弟弟被贬为贱籍,充做军奴,根本没有可能翻身。除非能将他从铁桶一般的玄威军中抢出来。

     

  自从入了玄威军,他越来越清楚从玄威军里抢走一个人是比登天还难的事。就算把人抢出来了,然后呢?然后让弟弟远走他乡隐姓埋名,以逃犯的身份提心吊胆的一辈子躲躲藏藏吗?玄威军不是吃素的,王爷身边那支让人闻风丧胆的近卫队更是神通广大,逃又能逃得出他们的股掌之间吗?

      

  如果失败了,不光劫囚的人死无全尸,他那可怜的弟弟罪上加罪,就连苟活于世也不能了。

     

  冰冷的现实扑灭了陈星远心头亮起的那一簇火光,他冷冰冰的道:“呵,为了少吃皮肉之苦,连这种胡话都敢拿来诓我了?你以为我会信你吗?”

     

  “不管我说得是不是胡话,陈大人如今别无他法,听我说几句话又有何妨?”

      

  ——————

      

  从牢头沦落到囚犯这几日,谢春简直要把后半辈子的眼泪都给流干了。

     

  他向来是块不怎么扶的上墙的烂泥,无功无过很少办错事,叔父并不怎么苛责。所以以往都是他看宁靖受罚,或者执刑掌罚施与别人刑罚。

      

  这还是他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受刑的滋味。

      

  他被剥夺身份关在地牢里好几天了,这几日牢头的位置空缺,暂时由谢豪掌管,他在叔父这里已很是吃了些苦头,刑伤折磨得他觉都睡不好。

       

  听狱卒们说新任牢头已经走马上任,他更是担惊受怕得一宿没睡,胡思乱想着怕新任牢头要拿他这个犯错的前牢头杀鸡儆猴立威。

       

  谢春被打怕了,当狱卒打开牢门带他去刑室时差点就哭了出来。他红着眼睛战战兢兢的走进刑室,不但看到了那位陌生的新牢头,还看到了一个被束缚在刑架上的熟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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